不知为何,正则问了这么一句?灵均的神情终于有些轻微的波动,接下来他甚至说了一句,“你说什么?”声音微弱,但也听得分明。

正则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,“哥,你可知要逗你说话当真是件不容易的事。”

他小心翼翼的扶起灵均,灵均眉头微皱,却也未说什么,我见他眼中一阵痛楚,想必他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。

他只问了这一句便不作声了,正则将水放在他的唇边,他却置若罔闻,正则一时气馁,不知该放还是该拿着,而最终他还是将水杯放下,静静地坐在灵均身侧。

灵均的眼睛望着房中的某个地方,他的目光落得很远,我不知他心中所想,但我却知灵均他在排斥,排斥身边的每一个人。

我伸手握住他的手,然他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方向,我险些忘了,他的四肢已毫无知觉了,那只手还是有温度的,只是却毫无生命力,泪水又没控制住,这次我也未打算忍着。

凭生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,我看见泪水深深地没入他身上的被褥,正则本想在一旁安慰我,而结果便是我与他都泣不成声。

“灵均,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我晓得便是一千遍一万遍的道歉也换不回来灵均的半点欣慰,但我还是一句接一句的说着,除了对不起,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?

“哥,我知你心中所想,你不想这般活着对吗?”正则将灵均的脸面对着他,他眼中的泪水已流完,我甚至从他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坚毅和决绝。

那是一个少年才有的血气方刚。

“倘若你真的不想留在这世间,我便成全你,由我来了结你。”我讶异的看着正则,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?

“正则……”我唤了他一声,他便应着,“师娘,你与我都不知灵均的痛苦,他从前是那般爱好剑术,他从小便想做个剑士,而如今,他的手再也无法持剑,他的身子成了这般,他定然不想苟活。与其过着这般生不如死的日子,何不来个痛快!”

我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他,但手足相残,我怎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?

“哥,你告诉我,你到底想要如何?”

灵均的眼睛终于看着正则,眼眸中却是令人看不懂的情绪,他并未立即回答,就这般默默地盯了正则一会儿,然后怅然说道:“正则,对不起,我真的想一死了之。”

我看到正则的身子颤了一颤,他回答:“好,好,既然如此,那便由我来动手。只是,哥,倘若你死了,我也不会独活,我杀了你,乃是不忠不义不孝之流,一命偿一命,我绝不苟活于世!”

他说完我便有几分明白,他这是拿自己的命来赌,灵均或许不惜自己的命,但他唯一的弟弟呢?

我以为正则便要拔剑,但他却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,那把短小的匕首好似与灵均赠我的有几分相似。

“哥,古时便有‘割肉还母剔骨还父’之说,长兄如父,却即将惨死我手,骨肉是父母的,那我便还血与哥哥。”他的话音刚落便在手臂上划了一刀,伤口极深,血溅一丈,我还在惊讶之余,他便又割了一刀,再也不能由着他这般伤害自己了,我上前想要夺下他的匕首,却见他忍着痛向我使眼色,我自然晓得他的意思,但他对自己这般不留情,一刀刀的那是他的肉啊!他当真以为自己是木头人吗?

屋中弥漫着血腥味,正则握着匕首还准备再给自己一刀,便听见灵均的声音,“正则,我不死了,我会好好活着。”声音微弱,但是字字分明。

“真的?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,哥,你可不准骗人!”

灵均再一次看向正则,眼中却是难掩的心疼,“你快些将你的伤口包扎下。”

流云阁内的灵药倒是不少,我仔细的给正则包扎便听他一口口的吸着凉气,这孩子这般怕疼,却还是毫不留情的对自己下手,“正则,你日后都要这般照顾灵均吗?”

“日后自然有我照顾,我想过了,过几日我下山找个住处,等灵均伤势稳定些,我便与他搬下山去。”

我诧异的盯着他,“正则,莫非你以为灵均变成这般,再也无法为流云阁效劳了,江离他会赶你们走吗?”

他苦着脸,又抽了口凉气,“师娘,公子自然不是这种人,但我们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,我晓得为了治疗灵均,公子恐怕已损了许多功力,如今正是流云阁多事之时,公子他太过操劳了。”

我抚了抚他受伤的手臂,又看了看床上的灵均,他又睡着了亦或是又昏了过去。

“正则,你可想过,出了流云阁你要靠何谋生?灵均这般情况,再也忍不住折腾了,我希望,你们暂且呆在流云阁,这里是你们的家不是吗?江离他定不会让你们离开的。他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,自然懂得怎样为灵均治伤,或许是你多虑了。”

江离,你果真又失了分寸吗?

他点了点头,“师娘说的有理,师娘你是否也呆在流云阁,公子定然很高兴,公子有师娘照顾,我们也放心。”

我苦笑,我怕是这世上最不会照顾人的人了,倘若将江离交给我照顾,恐怕到头来,还是要他照顾我呢。

“正则,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,而且我与江离,我们已然错过了,我这人一向好吃懒做,最不会照顾人。”我顿了顿,“你们家公子应该找个更好的女子。”

他垂下头,咕囔道:“师娘到底忘不了你师父。”

他说的声音不大,但我却听到了,但已不是我师父的事,而是我三师兄,无论如何我也不能释怀,江离他杀了垂文师兄。

“师父便是我的再生父母,我自然忘不了。我对我师父的感情,便如你对灵均,便像你对你家公子,倘若换成你,想必你也忘不了,不是吗?”我顺着他的话。

他想反驳,但好似找不到合适的话语,酝酿了一番却是最终作罢,“师娘,你日后再也不会来流云阁了吗?哪怕是看看灵均与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