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,我看见他紧握的双拳颤抖,肩头也微颤,我还未来得及问他什么,身后的房门打开,我看见凯风正立在门后,他双手还维持开门的动作,向外看了一眼,而后,缓步走出。重新将门关上。

我看得出他的脸色亦不好看。

江离呢?

我向房内走去,却被凯风一下拦住,“灵均的伤势很不稳定,公子一时离不开,傅芊芊,你不必在此等着,公子说明日我便与你一同去调查婴孩之事。今日,你还是早些准备吧。”

我感觉凯风在撒谎,凯风这样的人本不擅长说谎。

“灵均怎样?他的伤势何时才能稳定下来?”我问他。

他似乎并不想与我多言,“灵均之事自有流云阁的人来管,你不必操心。”

这种话,我心中无奈,左右却是猜不出他为何这般敷衍我,莫非?

“凯风,你告诉我,灵均除了四肢受挫,他是不是还受了其他重伤,他的命还能保住吗?”

我话刚说出口,就听见正则一声疾呼,“师娘!”

我看了看他,就见他垂首握拳,身体亦紧张的很,“师娘,你便不要问了,我知道灵均不会出事,师娘,灵均不会出事,我知道的,我已经知道了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尾音似已消除。

我忽然顿悟,他们都有事瞒着我,也罢,此时的我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。

只要灵均还无事便好,还活下来便好。

我收了心,“好,我便去准备,正则,我明日便启程了,恐来不及与你告辞了,日后你便好好保重。”

小五一下抱住我的身子,我抚了抚她的头发,附在她耳边,“小五,你是不是不用练那功夫了?”

她重重的点点头,我心中几分欣慰,看来江离当真也是疼小五的。

“师娘……”她仰起头,泪眼婆娑。

“小五,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样子像什么?”她一时不解,仰着脸看我,然后轻摇了摇头,我捏了捏她的鼻头,“像只悬狸。”

“狐狸还会哭吗?”

我又附在她的耳边,“日后你可问问你的凯风师兄,他知道狐狸会不会哭。不过,我知道,哭起来的狐狸可没有笑起来的狐狸好看。”

她很懂事的抹了抹眼泪,“师娘,你一定早些和凯风师兄回来。小五在这里等你们。”

我微笑着点点头。

小五一下阴转晴,涟涟泪水已不见,孝子当真好骗。

我漫步回房,还是那般钟灵毓秀,却怎也抵不住心中的烦闷,我又有何可收拾的呢?我本是一无所有的来到流云阁,又有何可准备的呢?我坐在房中,这房中的景物竟和我第一次来阁中时一样,分毫未动,纤尘不染。

我坐在床沿,开始思考日后的行动。

铸剑山庄,江离曾与我讲过一些,掌门戚向子,嗜好铸剑,一生铸造名剑无数,却始终不满其成果。

戚向子现年七十又七,一生未娶,时间都花于铸剑,其门下弟子多由他的弟弟也便是戚健教导。

戚健视我为妖女,欲除之而后快,或许是他一人挑唆铸剑山庄对付秋水山庄。戚健此人已死,铸剑山庄的掌门人一向不管这些杂事,由那日的情形来看,此时掌事的人为戚显荣。

想到戚显荣,或许可以由凯风下手。

青冥宫,江离与我讲的不多,铜面人,行踪飘忽不定,更是无从下手,我捏了捏眉心,苦笑,就算找到了铜面人那又如何?

倘若我再厉害一些,倘若我再厉害一些,是不是?

傅芊芊,双栖燕飞,剑门一绝。

傅芊芊……

我心中一阵怅然,此时的我又如何向江离提出与他同练‘双栖燕飞’?我向枕头躺去,眯了一会儿一个翻身,瞥见枕头一侧的饰物。

那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人偶,而这人偶,我熟悉的很,那自然是‘我’——傅芊芊。

人偶的样子十分逼真,甚至连衣服上的褶皱都能看出,还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似乎根根可数。

手中的傅芊芊在笑,不是大笑,还是含蓄的未露齿的笑。我抚了抚那张小脸蛋,她笑的很自然,很舒服,看了令人十分欢喜。

这是江离刻的吗?

我似乎能想象出,某个日后的闲暇时光,江离手中握着刻刀,一刀刀刻下他心中她的音容笑貌,他时而蹙眉细想,时而坦眉微笑,随着时间的推进,她的容颜初显,他的眼眸必定是宠溺的,或许还带着几分喜悦。

江离,这是你送给傅芊芊的礼物吗?我长长叹了口气,江离这样的男子我是喜欢的,但是他不属于我,自始至终。

我重新将木偶放回枕侧,它不该属于我,此时心中又有几分郁结,我起身想要出门走走。

太阳落山的速度有些快,这一日过得竟是这般快,我呆呆的凝望着西山的红日,丝毫未注意身后的人。

凯风低咳一声,我方觉身后还站了一个人。

回头,见他手中抱了一件衣裳,“你换了这身衣裳吧。还有这个,”他将手中的钱袋递给我。

银子,有了它,便不愁什么了,“有朝一日,我会还给你的。”

“这不是我的,这是公子的。”他接着说道。

“那日后我有了钱,便还给他。”

他又在皱眉,看来今日我令他颇郁闷,但他并未多言,转身,离开,我亦回头,但他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回头,“傅芊芊,你欠公子的又何止这几十两银子,”他停了一下,我便回头看他,他的脸在漫天霞光的映衬下,深邃了几分。

“你欠公子的债,只怕一时还不完。”他说完也未做停留,转身,离开,再也没有回头。

我看了看手中的衣裳,那是一件素雅至净的衣服,我觉得江离的审美与我有几分相近,他挑的衣裳都特别称我心。凯风的一番话,让我觉得,以前的傅芊芊欠江离的良多,而今日的我,也未给与江离多少而又欠下了他的债。

四周又暗了几分,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灵均,便将衣物放回房中,想去他房间看他一眼。

灵均的房门依旧紧闭,我悄悄走近,房内寂静无声,他大抵还未醒,我在房外站了一会儿,看来离开之前,是见不到他的了,灵均,你一定要好好活着。

我这般想着抬步要走,便听见从房内传来的声音。